韋宜佳頓下腳步：“你問這個做什麽？”

容淩沒有註意到她神色間隱約有幾分不虞，?只自顧自道：“韋姐姐工作這麽久，單位應該也有青年才俊才對，你難道就沒有喜歡的？”

“我要是和別人在一起了，你和奶奶怎麽辦？”韋宜佳輕聲問。

“沒關系的……”容淩道，“我還有半年就能上大學，韋姐姐要是有喜歡的人，放心大膽地相處就是，奶奶一定也很高興看見你成家立業。”

鳳習徽心情不太好，?她發現容淩似乎真心實意地只拿自己當姐姐。

她抿了抿唇，?沒有出聲，?眼底一片沈郁。

容淩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，?她撓撓頭：“啊，是我太心急了，我們快點回去吧，免得三奶奶等太久。”

為了掩飾這種尷尬，容淩邁大步朝前走去。

“我有喜歡的人。”身後韋宜佳突然出聲。

容淩朝她看過來，眼底的八卦之魂毫不遮掩。

“只是暫時還不能告訴你。”

看來是還沒成啊，不過韋宜佳既然肯告訴自己，?容淩就很喜出望外了：“沒關系，像韋姐姐這麽優秀的人，沒人會拒絕你的。”

“是嗎？”韋宜佳唇角似乎微微勾起。

容淩重重點了下頭，她沒有多問，挽著韋宜佳的手回家了。

轉眼又是一個冬天過去，到了容淩高中的最後一個期末。

即便每次考試都是全級第一，?容淩也不敢有半分松懈，高考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，她不是在和全校的人競爭，?而是在和全國的高中生競爭。

高考的時間在七月上旬，不過提前兩個月，所有學生就要進行一場預考。

因為這年頭為了節約人力財力，考前兩個月就會組織考生參加預考，只有過了預考，才能參加高考。

五月的天已經有些燥熱，結束最後一場考試，容淩從考場出來，在街邊買了只冰棍。

賣冰棍的大媽收了容淩三分錢，打開自行車後座的大箱子，從冒著冷氣的棉被裏拿出一條冰棍給她，樂呵呵地問：“小姑娘考得怎麽樣？”

“還行。”容淩舔著冰棍回答道。

至少所有的題自己都會做，原本對高考沒底的容淩多了幾分信心。

回到家裏，三奶奶剛做好菜從廚房端出來：“翠兒回來了，快去洗手吃飯。”

容淩聽話照做，等吃飯時候，三奶奶問起容淩考試的內容。

三奶奶是知識分子，即便上了年紀也還是會讀書看報，不過聽到容淩的回答時，她還是忍不住感嘆：“老咯，現在年輕人學的知識我也搞不懂。”

“奶奶才不老。”容淩安慰她，“左鄰右舍的阿姨老太太打麻將，不都沒人贏過你。”

一番話逗得三奶奶哈哈大笑：“還是翠兒嘴甜，等你高考完，奶奶教你打麻將。”

話雖這樣說，等高考結束，容淩就沒有理由留在市裏。

她的家不在這兒，而在那個遙遠的小山村。

高考結束的第二天，韋宜佳特意向單位請了一天假，帶著容淩和三奶奶出去玩。

今天天氣正好涼爽，她們到公園裏逛了逛，又去爬山。

路上容淩很是殷勤，遇到要買水買零食的時刻，都搶著主動付錢。

容淩現在已經不是為了英語考試兩塊錢報名費發愁的小女孩了，她的存款足足有四位數，怕是馬小萍都沒有這麽多錢呢。

即便再舍不得，該走的時候還是要走，在市裏留了幾天後，容淩開始收拾回家的行禮。

她的東西不多，幾乎兩個包就裝得完，韋宜佳卻放心不下，一路將容淩送回家。

既然多了個人陪伴，容淩又買了些家用，還有零嘴和給妹妹們的課外書，順便取了五百塊錢。

見到容淩拎著大包小包地回來，馬小萍喜不自勝，連帶對著韋宜佳也多了幾分好顏色：“辛苦小韋你了，先喝口茶，我馬上就去做飯。”

太陽已經落到山邊，紅霞滿天，韋宜佳當然至少要在村裏歇一晚才能走。

馬小萍知道兩人長途奔波一整天肯定累，就是要吃些紮實的才頂餓，她也不整啥花架子，動作麻利地從袋子裏舀出兩碗面粉，和水揉成團。

等面團發起來之前，馬小萍又取出櫃子裏前兩天炸好的麻花讓二人先墊墊肚子。

一口涼茶，一口嘎嘣脆的麻花，容淩別提有多舒坦了。

這頭馬小萍將發好的面揉成團，用搟面杖搟開，再疊起來切成一條條手指寬的面條。

鍋裏的水也燒開了，馬小萍將面條全部下到滾燙的水裏。

碗底加醋，醬油還有鹽，不過幾分鐘，面條也煮好了。

馬小萍將面條撈到碗裏，沒有放面湯，而是又燒了一鍋油。

面條上已經鋪上一層蒜末和辣椒粉，再把熱油淋上去，嘩啦聲響，油潑面的酸辣味瞬間充滿整間屋子。

馬小萍把分量最多兩碗端給容淩和韋宜佳：“快趁熱拌一拌，拌勻了才好吃。”

捧著這碗沈甸甸的油潑面，容淩被香得幾乎熱淚盈眶，醋的酸味饞得人口水流出來。

人是鐵，飯是鋼，胃裏空蕩蕩的時候，來一碗分量十足的油潑面，龍肝鳳髓都不換。

她狠狠吃上一大口，說話都含糊不清：“好次。”

“出息……”馬小萍嗔怪道，“這幾百年沒吃過飯的餓鬼樣，你三奶奶還能虧待了你不成？”

話雖這樣說，馬小萍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後面了。

三奶奶家很久已經沒住過人，恐怕家具都落上一層灰，到了晚上，韋宜佳自然而然地歇在容淩家。

正巧兩個妹妹到親戚家玩去了，馬小萍也用不著再鋪床，容淩和她睡一張床就行。

按理來說，累了一整天，容淩早該累得困過去，夜裏她卻一直睜著眼睛睡不著。

二人之間距離隔得很寬，她不知道韋宜佳睡著沒有，小心翼翼地問：“韋姐姐？”

“嗯？”

既然韋宜佳也沒睡，容淩就可以和她聊天了：“你也睡不著嗎？”

“平時都不是這個時間點睡覺，有些不習慣。”

容淩才想起，現在才八?九點過，放在往常，韋宜佳搞不好還在工作呢。

“我也睡不著。”容淩道，“那我們聊聊吧。”

韋宜佳似乎側了下身，原本平躺著的她面向容淩這邊：“你想談什麽？”

“韋姐姐喜歡記者這份工作嗎？”

黑暗中鳳習徽垂下眸：“尚可……”

她找城裏的工作原本就只是個借口，真正要做的事情只是陪伴容淩，讓她的日子不至於過得那麽辛苦。

容淩卻什麽都不知道，她覺得韋姐姐總是淡然的，有時甚至有幾分冷，像是對什麽都不感興趣。

不過容淩很肯定，韋姐姐對自己很好就是了。

她又問道：“那韋姐姐打算一直幹這行嗎？”

“看看吧……”韋宜佳道，“你呢？考上大學後，你想讀什麽專業？”

說到這個，容淩早有打算：“我打算讀計算機專業。”

畢竟以後隨著生活水平提高，家家戶戶都會有電腦手機，想不賺錢都難。

韋宜佳似乎笑了下：“很不錯……”

之後二人還聊了些什麽，容淩記不清楚了，她迷迷糊糊睡過去。

夏夜悶熱難耐，又時不時響起蚊子的嗡嗡聲，容淩抓了抓被蚊子咬出紅包的手臂，又因為太熱在睡夢中發出不滿的輕哼。

正在這時，一道涼風襲來，似乎有人扇動蒲扇吹散帳內的悶熱，也拂走蚊子。

容淩眉眼才逐漸舒展開，安穩地睡著了。

一個月後，正在家中曬玉米的容淩聽見自行車鈴聲叮當響，郵差朝自家的方向過來。

“你的通知書。”同村的郵差拿起一封厚厚的信件交給容淩。

通知書的外皮赫然映著自己目標院校的字樣和校徽，即便這一刻在腦海中模擬過無數遍，容淩還是高興得跳起來。

盛夏的悶熱與苦暑不足為道，容淩足下生風，轉身進屋抓了把糖給郵遞員：“謝謝，辛苦你了！”

“不用謝……”郵遞員將糖裝進衣兜裏，“咱們這鳥不拉屎的山溝溝，可算是出了你這麽個金鳳凰了，你爹媽呢？”

“在田裏幹活。”

“嗐……”郵遞員道，“還幹啥活，還不快叫你媽回來殺豬辦酒，我們都等著。”

容淩喜上眉梢：“放心吧，到時候一定叫你。”

這當然不是開玩笑，村裏人紅白喜事，喬遷生子升學，都要在自家院子裏辦宴席。

得知容淩拿到中意的大學通知書，馬小萍高興得合不攏嘴，忙在村裏找幫手殺豬，又找來經驗豐富的廚子，招待遠遠近近的親友。

當然這些人也不會空手來，有的背一背簍米，有的背一袋面粉，還有的送了幾十顆雞蛋。

宴席結束後，馬小萍清點送來的東西和禮金，算來算去，離容淩大學的學費還差一大截。

她一咬牙：“沒事，媽明天帶著你去村裏挨家挨戶地借，你是大學生，又考上全國最好的大學，大家肯定都會幫忙。”

“不用了媽，我自己有錢。”容淩笑著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五百塊，“這些錢是給你的，等我到大學去了，家裏弟弟妹妹讀書也要花錢，你和爸可以給自己添置幾件好衣服，不要省吃儉用舍不得花，我那兒還有。”

驚喜來得太突然，馬小萍傻眼了，她壓低聲音：“翠兒，你在哪撿的這麽多錢？萬一人家失主找上門怎麽辦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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